我们世界如今的模样,是几个世纪人口迁徙的结果,也是生成各洲地貌的复杂自然现象的结果。我们通过生活经验理解这个世界,但也通过一种二维人造发明——地图——了解这个世界。地图定义了世界上许多有争议的边界,也会在特定地方以压迫性的方式被使用,例如,将一个地方的某些部分与边缘化的社会群体分开。
地图帮助我们找到方向,帮助我们理解所在世界的巨大尺度,但它也有许多局限。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是墨卡托投影,以这种投影方式呈现的地图,严重扭曲了现实,例如,格陵兰岛看上去和南美洲一样大,但实际上它只有南美洲的八分之一。在历史上,城市规划领域一直依赖地图来辅助城市居住点的布局与城市环境的设计,但这些地图往往与大量“地面”经验脱节,因为其未能考虑城市地区的复杂性质。
勒·柯布西耶1925年的伏瓦生规划(Plan Voisin)清楚地表明,地图被用于贩卖故事,将场地视为白板,抛开特定地点的文脉与历史。柯布西耶在伏瓦生规划中的设想是,将巴黎市老城区一片两平方英里地块上的建筑拆除,新建18栋十字形玻璃办公楼,以矩形网格排列于可用作公园的绿地之上。
推销该提案的一个关键在于,将提案地图与城市卫星图像作对比。两张地图并排放置,左侧柯布西耶的图纸是对一个有序城市的愿景,有着干净的铅笔线条和齐整的街道。右侧玛莱区(Marais)的卫星图像则相反,它非常清楚地显示出该社区狭窄、蜿蜒的街道,这些杂乱街道正是柯布西耶的规划企图“解决”的。并置的图像总结了柯布西耶关于“城市化的科学(Science of Urbanism)”的思路,可以说它是一种观念的强加。柯布西耶与其他现代主义者的乌托邦思想,通过这些高度有序的地图得到了体现,然而这些地图往往忽略了城市生活复杂的社会文化性质。
但是,地图并不只被城市规划者用来描绘乌托邦社会,它也被用于合理化和组织压迫性的殖民政权,如法国在摩洛哥的例子。在摩洛哥被指定为法国保护国后,法国政府画了一系列拉巴特市的地图。一张1922年的地图绘制了城市中被规划的基础设施项目,它在视觉上有力地提醒人们,地图如何以建筑学的身份,被用于塑造在不公平、不平等的基础上运作的社会。这张地图是殖民地城市规划者带着凝视全局的目光绘制的,别有用心地将某些地区排除,而将另一些地区突出。
拉巴特市北边的孪生城市塞拉(Salé),在地图上被遗略,该城市对外人来说几乎无法接近,因此被殖民地城市规划者所忽略。早前在阿尔及利亚的殖民城市化试验,试图强行整合当地人口,拉巴特市吸取其经验,通过“防疫警戒线(cordon sanitaire)”这样的开放空间,将当地居民区与欧洲居民区隔离开来。在地图上,历史悠久的原住民区麦地那(Medina)被划为红色区域,这种图示意味着一个被控制和监视的区域。
与柯布西耶的伏瓦生规划地图类似,这张1922年的拉巴特地图也企图控制都市空间。地图上的黄线被绘制在早已存在的区域,刺破一直存在于摩洛哥历史上的城市肌理。地图也显示,麦地那地区仍被忽视,而拉巴特西边和南边的“欧洲区”则被允许发展——当地居民被迫生活在条件不达标的区域,有意未投入足够资金与基础设施的区域。
如今,许多城市规划的讨论转而采纳更全面的设计方法,立体的“地面”视角和更多的社区参与被用作地图的补充材料。在今天的社会,几乎有无数工具可供人们在舒适的家中创建自己的地图。随着地图越来越无处不在,了解权力和这种对城市空间的二维再现之间的关系很重要。为了充分了解城市居住区,我们需要留意呈现城市样貌的卫星图像,也需要留意地方历史、生活经验——不仅仅是只依赖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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